想必醉酒之人皆如我這般，思維跳躍，前言不搭後語，又哭又笑不知道該抒發什麽感情為好。

也想必搖光是見過醉酒之人的，所以由著我話題嚴重跑偏，同我天南地北東拉西扯。

於是我原本是在同他說喜歡我這件事，忽然又開始好奇李沐邪，他甚至沒有任何表示，只將我按到椅子上，解釋道:“東華借了末十九的身體，又以帝俊的仙氣為掩護闖入魔界，即便李沐邪一時半會發現不了，但要帶走你和陌黎，他若是再無所覺，這魔尊也不必當了。”

我趴在石桌上，做認真聽講狀點頭，換來搖光溫柔一笑:“只是這李沐邪，似乎是有意要放走我們。”

我瞪圓了一雙眼，不可思議地看著搖光傻笑:“搖光，你喝醉了。”

“是你喝醉了。”

“我可沒說胡話。”

“我說的也是事實。”

“……”那一準就是李沐邪他瘋了。

看我不耐煩，搖光伸手拍了拍我，笑道:“你聽著便是，我來問你，李沐邪為何要把你留在他那裏”

這問題實在沒什麽建設性，我趴在桌子上咕噥:“是你說為了控制我。”

“不對。他既能影響你的情緒，若是臨時解開封印，讓那些不好的記憶一起沖擊，只怕比現在這樣一點點啟發有效果的多，他這般優柔寡斷，只怕是對你當真懷有一些心思的，所以才裹足不前，潛意識裏希望別人救走你。”

我覺得他這樣分析實在太過匪夷所思，若不是他如今與李沐邪情敵的身份擺在那，我甚至以為他要撮合我們:“搖光，你不是說喜歡我”

“是。”

“那你這樣說別人好是太自信還是太自信”

搖光笑著搖搖頭:“他自然有他的好，但終歸不如我好。”

“……”好吧，他確實是太自信。

我嘖了兩聲，他便笑顏如花，接著分析:“何況李沐邪如今不知道你全然記起了過往，所以不管你在哪裏，他若是想用你，只消跑去刺激你一頓，所以他留你只怕有別的原因。”

我一時間目瞪口呆，實在沒料到李沐邪這血引還是個遠程的，頓時又有些自怨自艾，覺得這世上沒有誰比我更命苦。

然而對話還得繼續，我只得有氣無力地問道:“什麽原因”

我私下裏覺得今日的搖光十分的自戀，他若是說為了他，我都恨不得去掐死他。

“我。”

“……”

搖光看著我的表情哈哈大笑:“好吧，這麽說也不全面，這李沐邪，當年應該是真的對西王母動了心思的，所以才想要將你弄去魔界，後來又糾結於要不要渡你成魔，遲遲沒有做什麽，至於我嘛，他或許本沒那個心思，用你引得我下界，可我去尋你，他便將計就計，想要人間動蕩。”

我狐疑地瞧他:“那人間可有動蕩”

“改朝換代算不算動蕩”

“改朝換代他有什麽好處”

“但凡王室易主，只怕死傷無數，冤魂遍野，天界便不得不增派人手安撫民心。”

我用我醉酒後那不大靈光的腦袋想了許久，終於明白眼前這人實在是在造孽，頓時就有些義憤填膺:“你這幫兇！”

搖光好脾氣地搖搖頭:“改朝換代天意使然，不然我也不會滯留凡間這麽久，何況這也不是我一個人的關系，天樞的影響還是在的。我下界也是為了處理這些死傷冤魂的。”

我有些頭痛:“你什麽時候處理了？不是一直陪著我。”

搖光不動聲色地擡手給我揉了揉頭:“若是叫你都發覺了，豈不是整個魔界都知道了？總之既然李沐邪留我在下面的目的已經達到，我走與不走都是無所謂的，至於陌黎嘛，他純粹是附帶的。”

他的手微涼，按在頭上舒服得很，聽到關於陌黎的結論，我又忍不住嘻嘻笑起來，搖光由著我笑了一陣，突然問道:“你這是同意了”

我彼時有些昏昏欲睡，這麽突兀的一問便有些反應不過來，呆楞楞地問他:“同意什麽？”

“我說我喜歡你，這麽久了你都沒有反駁，是同意了吧？”

我眼皮睜不開，迷迷糊糊的尋思這個人真奇怪，喜歡我還得我同意，我若是不同意，他難不成還不喜歡我了？

醒來的時候也不知是什麽日子，一睜眼一大一小兩個沖著我樂，我讓那倆的笑容瘆了一身的雞皮疙瘩，捂著頭呻吟:“你倆發什麽神經……”

陌黎沖著我大聲歡呼:“我就說上善姐姐合該嫁給搖光哥哥的嘛！”

“……”什麽……

我的腦袋裏正在轟鳴，聽他這麽一咋呼，直覺就要炸開一般，然而我如今顧不上其它，因為我被他的某一個字驚到，腦子有些打結，舌頭也有些打結:“你在，說說說說什麽？”

陌黎歡呼的動作瞬間停滯，惡狠狠地逼近我:“上善姐姐，說過的話潑出去的水，可不帶反悔的！”

我反悔什麽了？不對，我說什麽了啊！

我覺得頭痛得很，只得將求救的目光轉向搖光，誰知道他笑得比陌黎還要瘆人，看到我看他，無辜地擺擺手:“是你自己說的，要嫁給我。”

“……”

即便看不到自己的臉，我都可以肯定我的表情如今想必十分精彩，臉上好似火燒，連忙轉開視線，誰料就那麽一瞥，正看到一抹白色的衣角，悠然劃過門口。

“東華……”

搖光眼神不明顯地暗了一下，再去看又絲毫沒有分別，我正懷疑我看錯了，他就笑:“自從把你帶回來，他便一直等在門口。”

忽然就不可抑制地想起了過往，我擡頭看搖光，他只是點點頭。

我其實只是想問東華一句話。

於是我在陌黎千刀萬剮的眼神中，搖搖晃晃地出去見他。

人間一別，這是我們第一次正面相見，先前在魔界因著他借了別人的皮不曾得見，原來那日一別，他竟如此憔悴了。

憔悴的不是形容，而是感覺。總覺得先前他是一壺深藏酒窖的梨花香，如今唯餘一張皮囊而已。

我忽然有些心酸:“東華，你何苦這麽折騰自己”

他輕笑，氣息弱得好似下一刻就會消失:“我從不曾想過，你記起過往，還會同我見一見。”

他本該是高高在上的樣子，一如對於李上善而言的初見，他於雲端破開一道缺口，白衣撕裂一般闖入我的視線:“大膽妖孽，有我東華在此，休得放肆！”

好像被什麽迷了眼，鬼使神差地就想要問他一句:“東華，你愛的是誰？李上善還是婉妗”

他突然楞住，許久之後喟然長嘆:“糊塗糊塗……我竟到今日還將你當做她！你們明明不一樣的，我是被什麽蒙了心才會覺得你們就是一個人……”

我的眼淚瞬間就滑下來。

可我，卻發自真心地笑起來。我果然沒有看錯他，即便他不曾愛我，因為他不曾愛我。

“東華，婉妗她是真的……應劫了。你說的沒錯，我是在她被封印的時候出現的，可那日，那日跳下莫失泉，她僅存的神識，灰飛煙滅了。”

我原本以為我若是哪天將這段過往告知東華，那八成是為了報覆他的背叛，然而如今說來，卻不知是誰在報覆誰。

心疼著他，心疼著她。

“是麽。”東華的嘴角，上揚了一個很奇怪的弧度，我第二次看到一個人笑著流淚，而這個人，他不是為了我。

“東華，你既然愛她，當初為何遲遲不肯娶她”

那人的目光忽然放遠，好似看到了那些遙遠的記憶:“其實，你同她小時候，真的很像。”

“她生而為神，沒有沾染過一絲一毫的濁氣，單純得很，我那時候總怕她是一時興起，便總是想著再等一等，等她長大，明白了什麽是男歡女愛再娶她不遲。我一直以為是她不懂愛，誰料到到頭來不懂的那個，居然是我。”

我輕輕嘆了口氣，在生離死別面前，所有的安慰都顯得蒼白無力，只得轉開話題問道:“你要去哪兒”

那雙眸子忽然亮了起來，淡淡道:“陪著她。”

直到他的白衣淡出我的視線，我依舊站在原地發呆，或許是為了祭奠這段感情，可不管怎麽樣，到此為止了。

忍不住又嘆了好些口氣，一打眼瞥見一個略熟悉的身影，思量著我方偷了他幾壇好酒，頓時有些心虛，準備找地方躲一躲，誰知地方還沒找好，他忽然往這邊掃了一眼，我剛暗叫糟糕，那人又好像什麽都沒看見一樣走了。

有一個絕對不會用在他身上的詞忽然浮上腦海。

失魂落魄。

鳳九天失魂落魄。這幾個字組合在一起，叫我失魂落魄了。

我迅速沖進搖光的殿，屋裏哇啦地問:“搖光搖光！末十九他！”

“沒回來。”

沒回來沒回來是什麽意思

“他是自願留在李沐邪那裏的……”

難怪鳳九天他……我忽然明白了那時候搖光的欲言又止，鳳九天他，喜歡末十九

我低頭去瞧陌黎，他一副興致勃勃要八卦的樣子，剛要說話，忽然火燒屁股一樣跳起來，向著外面跑去:“哎呀壞事了！我爺爺要大發雷霆了！”

……

天君這是又發什麽神經

作者有話要說： 這都完結有望了才開始鋪展感情線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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